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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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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潛入雲隱村,抹殺名單上的忍者,燒毀其即將運上戰場的支援物資。】

我從大蛇丸手上看完任務卷軸,還沒來得及為未知的兇險而忐忑,便聽見他若無其事地說:

“回去準備一下,一個小時後在村子大門集合出發吧。”

連和新隊友的寒暄都省去,只是在馬不停蹄的趕路中簡短地向對方自報姓名便算是招呼。

“日向修。”

“加藤夏子。”

雲隱村隸屬於雷之國,而雷之國位於火之國的東北方向,中間隔著湯之國和月之國。

當初我看《各國風情物語》的時候,為了避免日後出現常識性錯誤,可是下了一番苦功連同世界地圖一起背誦熟記於心。

大蛇丸選的是陸路,經過的絕大部分路程是偏僻的樹林和山地,雖然很不好行走但隱蔽性極佳,對於隨時需要掩蓋行蹤的忍者來說確是再適合不過了。

夏子這副身體的腳力不差,至少我能夠跟得上他們的步伐。周圍的景物掠影一般映落在眼角的餘光裏,耳邊一路有風呼嘯而過。

一直到出了湯之國的邊境才停下來稍作休息。大蛇丸雙手抱臂輕閉雙目,日向修在大口大口地灌水,我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,倚著巖石研究著手中的兵糧丸。

這樣小小的一顆藥丸,據說足以抵上一天的飯量。只是不知道吃多了會不會有副作用。

我放了一顆入口中,咀嚼,咽下,饑餓感頓時蕩然無存。

但真的很難吃。

有人的腳步聲、說話聲漸行漸近。大蛇丸睜開眼睛,向我和日向修使了個眼色,我們便跟著他躍至樹上隱去身形。

是路過的一個商隊,其中老人、女人和小孩占了人數的一半,沒有忍者護送。

很普通的拖家帶口的商隊,估計運送的也不是什麽貴重物品。

一個年輕女人唱起了歌,調子輕快悅耳,她的聲音很好聽。

小孩子拍著掌圍著她轉圈,仰起臉嘻嘻哈哈地笑。

然而下一秒歌聲戛然而止,她的頭顱倏地飛了出去,鮮血像巖漿一樣噴湧而出。一把大刀橫空飛過,刀刃深深陷入旁邊的樹幹裏,鮮紅的血珠從刀身滴落到地上。

時間仿佛滯止在那一瞬間,這突如其來的血腥使周圍的人驚呆在原地,一動不動,反應過來後一聲聲尖叫聲在山谷上空回蕩。

幾名男人從樹林裏竄出來,使用忍術像切蘿蔔似的將商隊的人打得死死傷傷。這些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哪裏是他們的對手,再掙紮也只是砧上魚肉,任人宰割。

眨眼間道路上一片模糊的血肉,濃濃的血腥味刺激著嗅覺,異常惡心。

整個過程我都在樹上看著,直到感覺呼吸難受才驀然發現不知不覺間竟屏息良久。右手緊緊攀在樹木的枝幹上,有痛感傳來,低頭一看,原來是左手不知何時攥得死緊,指甲陷進掌心的肉裏。

不同於當時我在一片死屍中醒來,這是我經歷的兩個世界以來,第一次,第一次親眼目睹活生生的人瞬間被殘殺。

怎麽可能無動於衷。

一切快如魔術。

這是永遠不可能恢覆原狀的魔術。

樹下的慘叫聲餘音未散,大人被殺害後,小孩子哭喊著憑著本能奔跑逃生。

大概是慌不擇路,有個小孩一頭撞上了我所在的大樹樹幹,重重跌坐在地上。

他擡起頭,我看見他稚嫩的小臉上除了驚恐就是絕望,無邊無際的絕望。

這裏的樹木枝繁葉茂,與木葉那些幾乎落光了葉子的樹木截然不同,令人意外的仿佛全然不受冬日的蕭條所影響,枝葉盤旋交錯,層層疊疊。

不知道他是否也看見了我,原本空洞的大眼睛剎那間閃過一絲亮光,朝著上方伸長了小手,像是在絕境邊緣拼命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喊了一句:

“救我!”

還未步入變聲期的童音卻似夾雜著沙子一般嘶啞,淒厲得令人動容。

進行屠殺的男人一步一步走了過來,我咬咬牙,十指開始結印。

突然雙手動彈不得,手腕被一條濕滑的小蛇緊緊纏繞,使不上力,印契被迫中斷。

我楞了一下,轉頭望向旁邊樹上的大蛇丸。

他金色的眸子裏不起一絲漣漪,似眼前所見不過一件平常瑣事,卻隱隱透露出一股冷漠和威懾。

我明白了。他不讚同我正要做的事情。

只這一耽擱,樹下忽然沒了聲響。

我一低頭,只見小孩脖子上插著一支苦無,衣襟上仍然有血液在緩緩流動著。手臂垂了下去,卻依然保持著仰著頭的姿勢,瞪得大大的眼睛仿佛一不小心眼珠就脫眶而出。

他最後的目光定格在樹上的方向,清晰可見裏面飽含著恐懼,絕望,還有怨恨。

我不禁打了個冷顫,心底一陣悲涼。

對不起。

男人皺著眉往樹上張望,我摒去氣息,小心翼翼地從樹葉的縫隙間觀察他的神情。

隱藏身形和氣息是忍者最基本的修行,我配合著夏子身體殘留的意識練習了好幾個月,總算能夠無差無錯地應付。這其中當然是身體的忍者本能功不可沒。

小蛇離開我的手腕,順著樹幹爬了下去。

那男人看了它一眼,神情不以為然地大步邁過小孩的屍體,走回正在搜尋商隊值錢物品的同伴之中。

箱子一個個被翻倒在地,貨物和死去的商人的家當七零八落。十幾具屍體形狀各異地倒在路上,他們當中有好些人均是死不瞑目。

強盜們看起來收獲不大,罵罵咧咧地一邊分著贓物一邊散去,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,說話聲也漸漸遠去直至消失。

我從樹上跳下來,落地的位置離那孩童的屍體只有一步之遙,腳跟一軟險些就站不穩了。

屍體我並不少見,但從未像現在這樣感覺到心跳不安。就連很多年前第一次跟隨教授進入解剖室,也要比現在鎮定得多。

是真的看見了我也好,是驚嚇過度無意識地呼救也好,那孩子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的的確確是向著我求救了。

如果我當時毫不猶豫地朝他伸出手,那支苦無就不會落在他脖子上了吧。

可我卻是個見死不救的糟糕的大人。

糟糕透了。

“走吧。”

大蛇丸神色如常地說了一聲,轉身繼續往雷之國的方向趕路。

日向修臉色淡淡的,顯然也不覺得剛才發生的一切是多大的事情,一言不發緊跟其後。

我最後看了那死去的孩童一眼,閉了閉眼睛,跟上他們。

忍者見慣了生生死死,是不是連感情都冷卻了。

醫生也是見慣了生生死死的人,可我仍見過有醫生會為挽救不了病人的性命而痛哭。

我讀了八年醫,卻沒做過一日醫生,現在正在努力學著當一名忍者。

***

第二次途中休息是在月之國境內,與雷之國接壤的一個小鎮。

黃昏將近,天色漸漸呈現出一大片的橘紅,雲朵都被堆到了遠處的天際。

大蛇丸說,夜幕一降就進入雷之國。

休息的地方依然是一片樹林,有小溪潺潺而過,水面上漂浮著還未融化的冰塊。

我坐在溪邊的大石塊上,只覺這深幽的好景色也無法叫人心境靜謐。

腦海裏不斷回旋著那孩子凸出來的大眼睛,和他眼中的絕望怨恨。

即使是一路狂奔也沒能擺脫掉那張稚嫩的面容。

樹後有蛇蜿蜒著爬行出來,吐著信子纏繞上大蛇丸的手臂,貼貼服服溫馴如鴿子。不仔細看,很容易便會誤以為是一只青棕色的手鐲。

我想起剛才纏上我手腕的小蛇,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,總覺得手腕到現在都是涼颼颼濕答答的。

就是它打斷了結印吶。

我看向大蛇丸,那名傳說中的天才忍者看蛇的目光絕對比看人的目光要親切。

人說高處不勝寒。是不是對於習慣了站在高處的天才而言,普通人就微不足道得如同螻蟻。

而對忍者來說,是不是除了自己國家自己村子的同伴,其他人的性命就全都無足輕重。

所以才會在面對事不關己的殺戮的時候冷眼旁觀。

“要解決幾個流浪忍者的確是輕而易舉,但這種時候還是無謂節外生枝。”

沙啞的聲音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,他的目光依然落在手臂的蛇上。

聞言,在溪邊裝水的日向修也轉過頭來,就著這個話題說:

“眼下各國交戰,流浪忍者倒是趁亂頻繁搶掠商隊財物。”

原來那些強盜是流浪忍者。

書上有記載,無隸屬忍者村的非正統忍者,游走於各國之間並偷學別人的忍術,多從事些偷雞摸狗殺人越貨的勾當。

這和盜賊匪徒有什麽差別。

可如果目的只是為財,何必要將整個商隊包括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婦孺全部殺光殺絕?

戰爭期間,各忍者村皆無空暇接受與戰爭無關的非本國商隊的委托,流浪忍者欲趁機大發橫財也無可厚非,只是為什麽非得用無辜人命做鋪墊。

“一切與任務無關的感情都是多餘的,特別是可笑的憐憫和同情。”

大蛇丸說這句話的時候,目光倒是轉到了我臉上,金瞳裏又是剛才那樣的冷漠和不以為然。

被他的目光看著,總覺得我也是一具死屍。

孩童的臉又浮現在我眼前,揮之不散的絕望表情。

“有些人完全沒有喪命的必要。”我說。

他嘶嘶笑了起來,像蛇一樣的聲音,莫名令人毛骨悚然。

“你是第一天當忍者嗎。”

唇邊的嘲諷隨著上揚的弧度越發尖銳殘忍。

“在戰爭中死去的人不計其數,哪些是必要的,哪些是不必要的?”

“但凡被奪去性命的人,皆因自身太過弱小罷了。”

天光漸暗,太陽的餘光已經消盡,月亮還未露面,整個天際空蕩蕩的任憑黑暗從四周蔓延。

是時候進入雷之國了。

我跟在大蛇丸後面,突然聽見旁邊的日向修淡淡說了一句:

“忍者的宿命是執行任務效忠村子,不是做救世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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